她许诺过给我风轻云淡(3)

岁月蹉跎，如此不冷不淡不紧不慢的又过了一年半，也许是主人的痴狂感动了上苍，特地给了她一个转圜的余地。那天我和主人依旧坐在最角落，突然服务员来到跟前，说这是我们驻唱给您的字条。主人打开一看，也是一首短诗，下面还附了电话号码。主人惊愕地朝他看去，他也正静静地看着主人，目光温良。时间在那一刻凝滞了，他们没有说话，他们却说了千言万语。

你是我的江南

而我，是那叶顺河而上

寻你的乌篷船

主人对这首短诗爱不释手，有事没事都挂在嘴边上念着。他们煲起了电话粥，他对她说相见恨晚，她对他说来日方长。那时的我”快乐”得只会哼曲。主人做家务的时候，我在抹布上哼曲。主人吃饭的时候，我在筷子上哼曲。主人睡觉的时候，我在枕头上哼曲。主人朝着窗外发呆，我就在窗子上哼曲。

快乐是短暂的，我在哼了一个月的曲后，被打入了无底深渊，他们在相爱了一个月后，被打入了万劫不复。只因为那个女人又跳了出来，指着主人的鼻子说，你怎么这么不识相，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，你还在这里涎着脸痴情给谁看？主人腾地站起身来，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去。

他们分手了，她提出来的，一个月的快乐时光就这么结束了。她不再去那个最角落，不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唱歌，不再把她的灵魂我拿出来去与他的灵魂幽欢。她像个木偶，像尊雕像，把自己关在房子里，一动不动。她没有怪他，她只是接受不了要与人共享的”爱情”。即便他说他只爱她，即便她也真的相信。

也许是习惯作祟，这么多年一直听歌，如今突然不去了，总是浑身不自在。终于在第十天，我忍无可忍，便不顾一切地把她架到咖啡厅门外，就在这里吧，咱不进去，听一听也是好的。里面旋律升起，他应该上台了，那是一首姜育恒的《其实我真的很在乎》。主人脸上平静无波，我却在他吐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开始抽泣，待唱到“不能表达我的痛苦”，心一疼，眼泪立马像关不住的闸，倾尽而下。多么熟悉的声音，多么熟悉的人儿，我却不得不隔了一堵墙来偷听，就连那个最角落，都不能够再回去。一首歌的时间，主人没哭，我替她在心里哭了一万声。

我知道我捅了篓子，不该架她去听歌，所以回来的路上乖乖地跟着，大气也不敢出。她也一路无语，平时三分钟的路程，今天却走出了一个世纪。到了家，她轻轻掩上门，然后靠着门扉，眼泪便不由自主地直往下滚。我站在一旁，瑟瑟发抖，想着这下糟了，恐怕在劫难逃。果不其然，待她哭得天昏地暗，死去活来后，突然怒目瞪着我，继而把我摔在墙上，摔到天花板上，摔到地板上，摔到茶几上，摔到沙发上，摔到电视柜上，摔到鞋柜上，摔到垃圾桶里。我痛得喘不过气来，但我忍着，她是我的主人，我要对她效忠，我不能反驳，也不能辩解。

她哭累了，也摔累了，便丢下我径直来到卧室，横身倒在床上。为了减轻她的痛苦，我从床上一跃而下，然后狠狠地，再一次地，把自己摔到墙上，摔到天花板上，摔到地板上，摔到衣柜上，摔到梳妆柜上，摔到写字桌上，摔到电脑桌上，摔到垃圾桶里，直到摔得筋疲力尽了，才爬到床上，爬回她的体内。我不在乎自己有多痛，有多破碎，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，我怎么着都可以，只是不能死了，我不能死了，若是死了，她便成了一个空壳，一具行尸走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