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(2)

可不知怎样了，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，每件事都比回家重要，最后，毕竟没能回去。电话那头的母亲，犹如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，我满怀惭愧：妈，怄气了吧？母亲这一回听真了，她赶紧说：孩子，我没有生你的气，我知道你忙。可是没几天，母亲的电话催得越发紧了。她说，葡萄熟了，梨熟了，快回来吃吧。我说，有什么稀奇，这里满街都是，花个十元八元就能吃个够。母亲不镇定了，我又耐下性子来哄她：不过，那些东西都是化肥和农药喂大的，哪有你种的好呢。母切身得地笑起来。

礼拜六那天，气温非常高，我不敢出门，开了空调在家里待着。孩子嚷嚷雪糕没了，我只好下楼去买。在暑气蒸熏的街头，我猛然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。看样子她刚下车，胳膊上挎着个篮子，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袋子，她弯着腰，左躲右闪着，怕外人碰了她的东西。在拥堵的人流里，母亲每走一步都很省力。我大声地叫她，她急急抬起满是热汗的脸，到处寻觅，看见我走过来，竟欣慰地说不出话来。一回到家，母亲就喜滋滋地往外捧那些东西。她的手青筋披露，十指上都裹着胶布，手背上有结了痂的血口子。母亲笑着对我说：吃呀，你快吃呀，这全是我挑进去的。我这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，只为着我的一句话，便千里迢迢地赶了来。她坐的是最重价、没有空调的客车，车上又热又挤，但那些水灵灵的葡萄和梨子都残破无损。我想象不出，她一起上是如何过来的，我只知道，在这世上，凡有母亲的核心就有奇观。母亲只住了三天，她说我太辛劳，起早贪黑天歇班，还要关照孩子，她干焦急却帮不上忙。